春雷响，万物长。然而，生命自被赋予的那一刻起，便开始将自己奉还——即使在那牧歌中的乐土，美丽的阿卡迪亚，也有死神的足迹。
阳光明媚的野外，三个手持牧杖的牧人和一名典雅端庄的姑娘围拢在一座巨大的古墓前，研读墓碑上的铭文。其中一位略显年长的牧人单膝跪地、弯着腰、手指着铭文，专注地辨认着；与他姿态相呼应的一名年轻牧人，也指着碑上的刻辞，扭头向站在一旁的姑娘询问着什么，炯炯有神的双目中似有一丝不安和对答案的期待；而姑娘，与最左侧的那个倚在石碑上的年轻牧人相对而立，低眉垂首，一手抚着身边牧人的脊背，神情平和安详，宛如一尊古典雕像。
《阿卡迪亚的牧人》是17世纪法国画家尼古拉·普桑(Nicolas Poussin，1594-1665)的名作，在田园牧歌式的诗情中蕴藏着理性的沉思。据考证，墓碑上用拉丁文刻着ET IN ARCADIA EGO。有人认为，这里的EGO是长眠于此处的人，他说：“我也曾住在阿卡迪亚。”也有人认为，这句话是以死神的口吻说的：“甚至在阿卡迪亚，亦有我的存在。”
阿卡迪亚位于希腊南部的伯罗奔尼撒平原中部，是古希腊、古罗马田园诗中远离尘嚣的世外桃源。世俗的纷扰兴许是可以逃避的，然而，死亡，哪怕是在这样一片梦境般的乐土上，也是无法回避的永恒的话题。
这幅画真正令我过目难忘，是在一本油画鉴赏书上，那时我刚上中学。《阿卡迪亚的牧人》是我在彷徨、充满困惑的那段时期中注意到的。起初，并不了解画的作者，更不知晓碑上隽永的铭文，只是被那画面的静穆、典雅以及一点儿神秘感吸引和感染。
可惜在一次搬家过程中，那本书遗失了。去年，在图书馆，视线无意扫过一本书，一看，正是这本油画鉴赏，久违的亲切感涌上心头。打开翻到的第一幅画便是普桑的《阿卡迪亚的牧人》。画中的姑娘神情安详，她那安抚着年轻牧人的手曾给予了茫茫然的我一丝慰藉。回想起来，意外地再次看到这幅画作，是一个值得感激的巧合。正是许多偶然的巧合，让懵懂的孩子开始学会面对生活中的必然。即便是在美丽的阿卡迪亚，逝去的也终要逝去——这并非撒旦的过错，而兴许是上天的美意。
作者：文祺
来源：东方早报艺术评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