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姜伊威
“刚到北京的时候，我想着，怎么在这里立足呢？我还不够强大。我就用真丝做了自己的手指，很大，意思就是希望自己能立住了。而真丝又很柔软。”
伍伟作品《手指》2010年
“这个作品，是我一点一点缝制的，我拿回老家，我妈也帮我缝，还有那些阿姨。做出来之后她们也都很喜欢。刚开始展示的时候，这个手指是垂着的，显得比较有力量。后来再展出的时候，就让它平放了。不需要那么强硬了。”
注视诱惑
走进百联集团时尚中心三楼的一个小门，进去是漆黑的甬道，两边好像是天鹅绒。拐弯处的地面，一行红色的字影：What you are seeing is seeing you. 伍伟说，你在注视诱惑的时候，诱惑也在注视你。这个场所的临时主人是服装设计师李薇，这次展览是AWAYLEE品牌与新氧艺O2art艺术机构的合作，伍伟设计了这次新品展示的空间。李薇希望表达一些跟仙女、芭蕾相关的元素，伍伟想到的是诱惑。因此就有了这次展出的主题《西尔菲达的诱惑》。
“因为仙女的纯洁是最具有诱惑性的嘛，所以这种纯洁里是包含邪恶的。”这无疑是尼采式的辩证法——深渊与人相互凝视，变成彼此的对立面。越是那些神圣不可侵犯的事物，越散发着引人侵犯的魅惑。李薇找到伍伟之后，伍伟上网找了一部芭蕾舞剧《仙女》（又名《西尔菲达》）来看。这部剧里面，仙女西尔菲达引诱了已经订婚的农夫，而巫婆则下了诅咒，农夫的未婚妻会嫁给另外一名青年男子。最终，仙女和农夫都被施了巫术的围巾绞死，农夫的未婚妻如巫婆所预言的那样，嫁给了另一名男子。我们不妨这样解读：如果仙女没有死，那么她终将成为巫婆。人类的原始神话揭示了我们最原初的心理和最终的宿命，而在这一点上，可谓“东海西海，心理攸同”——在苏美尔和巴比伦地区的神话里，宇宙女神是金星，早上的金星是童贞女，晚上的金星是妓女。
沿着甬道继续走，豁然开朗。右前方是练功房的样子，一个女演员在练习；左前方是纱幔，纱幔上打出另一名女舞者的影子。中间，一个人声合唱团在表演，仔细听，是列侬的《Stand By Me》。“只可惜这个空间还不够大，不然的话入口甬道可以做得更长。施工时间紧，墙上还不能打钉子，练功房镜子不那么齐整。不过人力有极限，这得承认。时间就这么短，跟在画廊和美术馆办展肯定是不一样的。”
但伍伟觉得，用以往的经验用来给服装品牌做展览空间，是个很有意思的尝试。“从练功房到舞台，也象征设计师和她品牌的成长历程。”
理性和欲望
伍伟个展《白泽图》现场 2016 白盒子艺术馆（北京）
伍伟作品《白泽图》2016
伍伟继续讲他的作品。他对种种纤维非常敏感，布料、纸张、毛皮。他喜欢使用两种相对的意象处理纸张，一种是被金属丝之类所捆绑、压迫着的纸捆，另一种是纸捆打开后暴露出的兽皮。伍伟曾经以《白泽图》为主题做过一组作品。“白泽”据说是一种神兽，《白泽图》则是一本失传已久的书籍。曾经具有神性的兽如今已死，曾经流传甚广的书如今已经不见——“在现代社会里，这些东西都不灵了。”这像是为古老神话在美术馆举办的葬礼。策展人朱朱这样写道：“第一组作品以嵌满眼珠般玻璃球的纸堆，对应白泽图的古老存在之形，厚积的纸页里俨然记满了世间所有鬼怪的秘密，期待我们的解读，而艺术家自己的眼睛紧闭在一组图片上，拒绝做出观看，或者是缺乏观看之道。”你看，这与西大菲尔入口处的那句话形成了互文，警告着人们“观看”的危险。在“西尔菲达的诱惑”现场，每一个部分都用半透明的纱幔相互间隔着，这与他另一件以《白泽图》为主题的作品《无法打开的<白泽图>》又有异曲同工之处，在我看来，这些边界和束缚，都是伍伟创造出来用来挑逗人们理性和欲望的潘多拉盒子。
伍伟作品《白虎》2014年
另一种意象，体现在《孟极》《鹿蜀》《虎落》等作品中。纸张的缺口，都是伍伟自己一点点制作，非常磨工夫。纸张与兽皮所指示的寓意很明显：如果纸张可以代表由书写所传承下来的人类历史，那么文明驯化了人们心中的兽性，文明本身也包含着兽性，这种规训是相互的。我想伍伟心中始终有这样的一种辩证法存在。当然，每件作品都有不同的情感在背后。他讲到用纸张和虎皮共同做成《虎落》，“我是河南人嘛，河南现在很尴尬。河南人在本地的时候很骄傲，我们这里是中原，但出去之后又挺自卑的，我觉得有点虎落平阳的意思。河南新密那边有个打虎亭汉墓，名字寓意对得上。我后来把这件作品拿到打虎亭去，摆在那里。”
“这样算是一种装置吗？”我问。
“不是装置，算是我给自己完成的一个仪式吧。”
我说：“我认识一些做考古的老师，都是河南出来的。那边能出土的东西很多，所以他们的成果也很好。很多人后来去北京工作定居了。他们现在还要用河南的资源去做研究，安身立命，但是让他们回河南生活，不愿意的。”
伍伟说：“是的，大部分人都是这样。”
伍伟从神话中获得灵感，不过他好像总是寻找神话里面幻灭和枯萎的那个面向。他在作品里一面祭奠着远古的逝者，又不时地戏谑一下。他此前也曾经和服装品牌I.T Beijing Market在北京合作过一个长廊空间。品牌方给了他较大的自由度——“我当时看了下他们的价格，吓了一跳，我说这一件衣服这么贵啊，两万多。但那个设计师就跟我说，这衣服是什么品牌、怎么设计、怎么缝制的，说完了之后我竟然觉得，两万块真不贵。后来我想，这简直就是个宗教啊，它能把人说服了。所以这个项目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祥瑞’。”
伍伟项目《祥瑞》展出现场 I.T BEIJING MARKET 2016年
伍伟作品《白泽图》(局部) 2016
因为展出场地中艺术家的工作也基本完成，我们走到室外抽烟。“读大学的时候，文学书读得比艺术多，因为当时学校文学系很厉害。去中文系上课，老师特别喜欢讲鲁迅、红楼。艺术系是挺古板的那种，就是国画或者静物之类的，抽象也是特传统的抽象。大家好像都特别没有希望的样子。但就是那种特别没希望的状态，让人感觉很宁静，心无旁骛。”我忘了跟他说的是，苏州河对面那个高大的四行仓库，是上海城市史的伤口，因为曾经是银行金库，1937年淞沪会战的时候被日本人枪林弹雨地攻打过。那些枪眼如今还密密麻麻地留在这座老楼上，跟那件《白泽图》挺像的。（文/姜伊威）
About艺术家
伍伟，1981年生于郑州，2012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实验艺术系，获硕士学位，现居北京。伍伟的作品中充斥着触感欲望，涉及文明、野蛮、神话的议题，在材料与空间中寻找新的感受和可能。他于2015年获第六届报喜鸟新锐艺术人物空间类大奖，2012年获第三届新星星艺术节艺术场大奖，曾在奥地利维也纳、德国柏林参与国际艺术驻留。作品曾在白盒子艺术馆（北京）、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南京艺术学院美术馆、北京民生现代美术馆、前波画廊（北京）、列奥纳多·皮尔斯坦美术馆（美国费城）、UBC大学亚洲中心（加拿大温哥华）、户尔空间（德国柏林）、候鸟空间（德国柏林）、FLUC当代艺术空间（奥地利维也纳）等多家艺术机构展出，公共收藏包括民生现代美术馆、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白盒子艺术馆、今日美术馆、Bing3艺术基金等机构。
AboutAWAYLEE
Awaylee是由设计师李薇在2012年4月创立的服装品牌，是目前中国最具商业价值的设计师品牌，深受时尚界、娱乐圈明星以及跨界达人们的喜爱，并已在国际时尚界崭露头角。Awaylee一直妙用蕴含着唯美浪漫的情绪、自然美好的意境和孩童般的想像力与好奇心创造时髦的新鲜感，始终强调呵护女性内心的小女孩，关注美，表达美，温柔对待世界。每一季，Awaylee 的设计都力求与美学艺术结合，深入浅出且令人耳目一新的设计理念融入美好的设计中，让更多人感受美、体验美，其纯真、浪漫、时髦、唯美的风格受到越来越多人的喜爱。
About新氧艺O2art
新氧艺O2art艺术机构成立于2010年，“氧”一词来源于在自然界中极具生机与活力的元素，结合氧气之清新与氧气之力量。岂在成为当代艺术领域艺术平台的活力一员，多样化地结合艺术资源。以独立艺术项目与合作艺术项目为主要活动内容，旨在用团队执行的公司化运营模式，来高效高质地推动当代艺术项目。结合行业内的画廊机构、艺术家、策展人及各方资源，探索当代艺术项目推动的可能性和多样性。将以独特视角打造独立项目，并在合作项目中画廊机构共同尝试推出新艺术家或新作品。打造更为专业和高效的艺术新气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