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范明人丨旅美艺术家郑连杰：不断告别，且超越自己过去的人
记者：彭月婷
“艺术的魅力在于它是没有边界的，艺术语言不需要翻译，它是一种心领神会的东西。”
——郑连杰
艺术家郑连杰
无论是在形式上还是内容上，总有一些走在时代前端的艺术创作者，绝不会仅仅局囿于某个领域去做思考与表达。
作为开拓当代水墨的先锋艺术家，在著名的《墙系列-为纪念两个德国统一》长城拓印系列作品中，他以抽象水墨的方式介入身体、场域、关注世界历史重大事件；作为引发深思影像作品的创制人，《百老汇大道的路口》、《山颂》等一系列作品呈现出纽约与华山这两个不同的精神场域给他带来的启发；作为以震撼且颠覆性做法引发话题的行为艺术家，《旅行的种子》一路行走一路引起社会广泛讨论与思考，而他最为人知的、被载入中国当代行为艺术史册的作品《大爆炸-捆扎丢失的灵魂》，则隐喻历史与当下，穿越时间，仍再现今日意义……
单一的呈现方式早已无法满足他艺术创作的全部想法，所有丰厚经历与深刻思考，跨越山河穿透历史，沉淀在他所有的艺术表达中。他纯粹、随性而豁达，始终坚持“艺术是一个人的革命”，在前行中不断告别且超越自己。
艺术家头像
艺术家信息
郑连杰，生于北京，著名旅美当代艺术家，现生活、工作于纽约与北京，是中国当代先锋艺术运动的领军人物，其创作涉及行为、水墨、装置、录影、摄影、书法等。
作为旅美艺术家中最具代表性的国际艺术家之一，他的作品曾推动影响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进程，是让当代水墨从区域走向国际的重量级人物。
郑连杰曾在国内外多家美术馆及艺术机构举办展览，作品被博物馆、基金会、大学、私人收藏家等收藏。
荣获美国肯塔基政府颁发的“荣誉将军勋章”，联合国颁发的“联合国和平使者奖”。
走出去的意义是发现自己
艺术是无心插柳的随性
影像作品《百老汇大道的路口》 2009年 第44届美国总统奥巴马宣誓就职当日
“我不是为了艺术去的美国，是为了改变自己的生活，我是为了自由。”与许多艺术工作者不同，郑连杰在1996年远赴海外后，在世界艺术之都纽约开始生活的前三年，他完全没有前往任何艺术馆与画廊“刻意地、有目的性地去接触艺术”。
录影作品《脸》截图
他以豁达随性的姿态交友聚会、纵情林野，聆听大量音乐盛会、拍摄有意思的照片，接受纽约文化的丰富性带来的多元与挑战。他不喜欢规范化的东西，也非传统艺术院校出身，一直都秉持着天然的、纯粹的“野性”去探索艺术世界。
《大爆炸-捆扎丢失的灵魂》 司马台长城系列作品 Knox Albright ArtMuseum Buffalo 奥布莱特美术馆 2005年 纽约
郑连杰素来崇尚的艺术创作理念，就是将生命中所获得的意识与感悟自然而然地转化为作品。他反叛任何扼杀个性的创作形式，“我觉得没有自由就没有艺术，没有自由就没有个人心灵的解放。”许多经典作品的诞生，其实都并非刻意经营，而是因无心插柳后蔚然成荫。
他频繁地接触各种形式的艺术、尝试诸多类型的生活方式，从摇滚、蓝调、乡村各种音乐中获得刺激创作的灵感，甚至也有过嬉皮式的户外生活。他在多族裔的文化大熔炉里探寻着自身文化与这个世界舞台上各类文化的联系与异同。
百老汇大道的路口-3
作为移民艺术家，在国际艺术之都纽约这个坐标，在西方成熟的艺术市场与大众分享自己的作品，对“身份”这个命题的敏感性以及所作出的思考与质疑也贯穿在他不少的作品中。纽约时报专栏艺评家霍兰德•科特尔Holland Cotter评价他1998年的作品《零度纽约》，便表达了面对不同的生存环境下，身份与他者，种族与文化之间的异同。
郑连杰 行为艺术作品《淹没》
如何超越个人，在全球多元的文化和当代经验中汲取养分，将基于自身母语文化的艺术与自我艺术特点结合， 与更多的人进行分享；如何对自己过去的作品体系不断解构超越，彰显出不同的时代价值，这些都是郑连杰在艺术创作中所作出的宽广而深刻的思考。
百老汇大道的路口-2
水墨与影像是我的日记体
华山与纽约是我的精神场域
《蓝梦3号》2015年 w137.1x69.3cm 水墨 丙烯
从年少时执起画笔至今，勤耕不辍已有四十载。水墨画自始迄今都是郑连杰的艺术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它宛如一本持续更新的日记，一路陪伴并记录着这位艺术家的生命轨迹、生存经验、情感经历，展现他几十年来的艺术历程，也见证他人生的重大转折。他的作品《灰色北京》、《天安门系列》、《墙系列-为纪念两个德国统一》、《废墟之烟-纪念911》等，皆是历经数十年创作过程和不同的场域转换而完成的。
在郑连杰看来，当代水墨不单纯只是在中国传统水墨画基础上的变革与再生，在当下语境中加以转换。“水墨艺术在今天是一个常被提及的话题，当它走出中国后，所扮演的身份更加具有国际语境。”
郑连杰为纪念两个德国统一 长城拓印系列作品3号 1989年w103x102cm
作为一名远行者和移民艺术家，他不遗余力地将当代水墨艺术推向国际。当代水墨所承载的语言意义随着时间在不断推进与改变，如同人需要不断告别过去，超越自我。改变与超越，始终贯穿在郑连杰的艺术创作理念中。
对郑连杰而言，艺术创作要不断告别过去，也需要制造更多思考空间。对中国的道学有浓厚兴趣而又亲近名川林野的他，每年回国都会赴一次“华山之约”，连续十二年。告别钢筋水泥的都市森林，居住在山巅林间，回归本真的生活方式。与道士朋友们砍柴、做饭、交谈，忘掉城市生活的痕迹，反省人和环境之间的关系，也让艺术创作直接在这样的生活方式中汲取养分滋育灵性。
郑连杰影像作品《华山经-超以象外》 2007年 160x225cm
潜心华山的十二年间，郑连杰创作出了庞大体量的《华山》系列作品，包括水墨、影像、行为、书法与诗歌等。除此之外，山川际会的自然观照，林野相伴的自由自在，也让他始终保留着一份对大自然的敬意，更带给他一份内心的清虚谧静。
这一系列作品在欧美进行展览时，不少观者认为郑连杰是个自然主义者，取自山川林海的灵感、中华上古文化的浸染，以及道学看待自然与生命的方式，让他更多地在作品中传达出一种具人类属性情感的愿望。
寄情山水敬畏自然与环境
关怀时代思考苦难与生命
《砖头》
“环境的对比和变化，时代的变迁与历史事件的冲击，促使我不断思考自身以及人类所面临的问题。”郑连杰艺术作品特征里，包含许多相关于自然环境、社会议题、表达态度的部分。
“前卫艺术是一束悲泣的花，是一把锋利的剑”。在饥饿艺术家普遍存在的90年代初，郑连杰的不少艺术作品中，承载一种对生命的苦难、家族的苦难、甚至人类命运苦难的思考和关怀。“身体”在他的行为艺术创作中，是构成表达的载体，是面对自己最好的材料，同时也传达着锐利的思想。
《家族岁月》 2010年清明 天安门广场
他的创作始终与自然环境、时代命运紧密相连。1989-1993年期间在户外创作《墙系列-为纪念两个德国统一》，郑连杰数十余次在燕山野长城上进行拓印创作，以抽象水墨的方式介入身体、场域，通过一种古老的方式与环境发生关系。2014年开始创作《旅行种子》，探讨如何看待已经生成的规则，以及思考人与环境、自然之间的关系，与数字化时代的关系。
再到2017年春天于纽约创作的《香草森林》，挚友的逝去让艺术家内心悲痛并掀起惊涛巨浪，郑连杰重新思考生离死别这个命题，在创作中更多地探讨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中，分享内在精神的重要性。
水墨作品《香草森林》
“艺术家要对生存的环境具有警醒意识，捍卫真实与表达态度是人类社会的良心，是艺术家的历史责任。”将多种跨形式的作品结合为一个整体，艺术家跟现场、跟人、跟自然之间互动形成一个场域，这对创作者本身就是一种很大的启发和挑战。
《大爆炸-捆扎丢失的灵魂》司马台长城系列作品 1993年
《大爆炸-捆扎丢失的灵魂》司马台长城系列作品 1993年
当代艺术的边界不断地被涂抹修改，材料只是梳理和呈现艺术表达的手段，当代艺术本身是没有界定的。绘画、影像、行为等等都只是郑连杰整体艺术的一部分，单一的呈现并不能表达他全部的想法，因此他不断扩大自己的艺术形式和艺术方法。
郑连杰在广东省美术馆接受采访，身后为该馆馆藏作品《大爆炸-捆扎丢失的灵魂》司马台长城系列作品（部分）
在我们的采访前日，郑连杰刚从纽约回到中国，神态还带着时差。这次他带回了一件独一无二的装置作品《世界》，是9•11世界贸易中心倒塌现场的灰尘，装在一只美军军用弹夹箱中。接下来他和他的团队将为即将在北京举办的个展忙碌。
装置作品《世界》 纽约工作室
郑连杰并不想被定位或者划分进某个特定的艺术领域，他不在意外界对作品的不同理解而产生的纷响。他始终坚持“艺术是一个人的革命”这种独立的、个人化的精神，不断告别且超越自己的过去。
图|郑连杰工作室授权使用
文|明范儿（ID： MingShuo-Media）授权转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