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书须倾毕生力——对话草书大家马孟杰
文/姜维群
草书是什么?
许多人至今认为汉字书写流便、笔画连绵的就是草书。许多书法家认为,草书是行书的再“加速”而已。囿于浅见,当代中国书法的篆隶乃至楷行书,都似春之花,繁茂争妍,在各种形式的展览中随处可见。然而草书,虽有人为之,多只是行书运笔之连绵再“加速”而已。敢说,当今知草书、识草书的书家不多,天津书法家马孟杰是知草书、识草书,踽踽独行于这个孤岛的草书大家。
马孟杰,上世纪60年代困难时期出生,本是中医世家却自幼喜书法爱诗文,从此改换世代悬壶之门庭。曾问马孟杰,少年时期为什么《柳公权玄秘塔》临习千遍?难道天下碑帖独钟柳体?马孟杰一句话道出缘由:当时家中就只有这一本帖呀。如此窘境,如此逼仄,走出如此之草书大家,怎一个“刻苦”二字了得。
还说草书。若以学历的阶梯论,虽非剀切,但能说明问题,书法的楷书、行书、草书,正如小学、中学、大学一样,草书是汉字书法的最高端,古人说“草字为书艺之冠”。它既是汉字书写之极限,又是书法艺术的极致。为什么这样说?先放下近的说远的。
为什么西方油画在极度写实的基础上,后来出现了像莫奈、毕加索的一批新画派?是为了油画的“提速”(比传统油画用时短)吗?显然不是,若说写实油画的逼真似照像,那么后来的抽象派油画将人的眼睛感受心灵感应放到画中;我们书法的草书也是情感的融入,它将自然万象、想象化裁、情怀思绪都融入其间,唐代张怀瓘《书断》云:古人的书艺“何词不录,何物不储,怪思通理,从心所知,如彼江海,大波洪涛,如彼音乐,干戚羽旄。”将自然之景、音乐之美纳入笔端,“怪思通理,从心所知”,就是说将人想所未想的“怪思”发挥出来,但合乎道通乎理。草书恰恰与西方抽象派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我们比他们早许多许多年。
马孟杰以几十年的努力在打造自己的草书,与古人对话,与当今链接,欲将中国的汉字草书推向世界,比肩西方的抽象艺术。于是近十年来,在海外举办个展联展,创意多个定位高影响力强的活动,在海外产生较大反响,让中国书法及草书产生世界波。仅举几项,以见其传播力。
2015年元旦,马孟杰在“世界的十字路口”纽约曼哈顿时代广场,举办送“福”字活动,其书写的略带隶意的楷书福字,雍容大气,彰显着中国汉字的坚稳厚重,其用楷书书写的自撰联写出了中华民族与人为善以国为友,谋求和平共同发展的立国宗旨,联语这样写的——
国家无远近,同谋友善;
世界要和平,共享阳春。
寥寥18字,道出经邦为国大方略,道出中华民族大胸襟,也道出书法家马孟杰高境界汉语大功底。不是吗?
2016年2月,马孟杰在美国联合国总部举办书法展,将近年创作的书法精品数十件向世界各国友人展出,汉字的黑白红 “三色艺术”被认为白宣纸,墨黑字和红印章,构成“黑白切割艺术”。中华民族古老的汉字不仅不老,而且许多方面与现当代艺术理念契合,具有强烈的神秘力量,让人留连。
2016年9月,受俄罗斯皇家艺术科学院邀请,由中国对外友好协会等主办的“中国梦·马孟杰书法作品展”,在圣彼得堡开幕,俄罗斯皇家艺术科学院院长马亦博洛德出席开幕式并讲话,他说,这样经典的艺术活动,这样经典的艺术书法和马孟杰先生带来的这样经典的中国传统文化,让我们感受到了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和源远流长。
在国内,马孟杰近年已经举办各种书法展和公益活动近百次,他的书法、他的草书让人读到他对国家民族的深情和对中国草书书法深切领悟与实践。
说到这里再回到草书上来。
草书的创立确实是因为“简檄相传,望烽走驿”“不能救速”,从而出现了快速书写的草书。但是到了后代,草书最大的功用不是传递信息阐述事由了,而是完全进入了欣赏与书家自我抒情的层面,唐代诗人韩愈《送高闲上人序》说:“喜怒窘穷,忧悲愉佚,怨恨思慕,酣醉无聊,不平有动于心,必于草书焉发之。”草书的书写笔画连绵富于节奏感,当年草圣张旭被杜甫写进了《饮中八仙歌》:“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让人觉得草书的书写形态如此酣畅淋漓,可见草书最有抒情性。
马孟杰的草书书写状态与之相埒。
马孟杰学习书法、创作草书作品常常进入忘我状态,艺先痴而后必良。其龆年学书,竟在10年内将手中唯一的一本《柳公权玄秘塔》写了千遍,此后专攻汉隶和魏碑,其临习的历代碑帖百余种,其可谓“废笔成冢,缸水用罄”。由于对草书的偏爱,从孙过庭《书谱》起,开启了临习历代草书大家碑帖的漫长历程。
草书是艺术水准最高的书体,“连环钩锁,神化无穷”,但是历代书家都在喋喋不休告诫后人,写好草书,必先学好端楷,然后再写好行书。马孟杰说,曾习楷二十年,旁猎隶书及魏碑,然后再及行书,以《书谱》筑草书之基,亦步亦趋临有百遍之多,同时背诵《书谱》全文,时在心中思悟。感觉中国书法的草书学起来似潜水,在大海的深处遨游,虽能窥其奥,但很难得其全。在这个过程中时时有奇妙的境界,时时有旖旎的风光,这就是草书的妙谛所在。
草书越写越觉其难,马孟杰说草书初习似乎比行书入手快,而且有一个错觉,草书书写是行书书写的“提速”。恰恰是“行笔如飞”是要把字写坏的,蔡邕论书有“疾涩”之说,其理极精,用笔“疾”就是快,但快中必涩才好,如果快且滑,这样的字就一定飘泛轻浮。在疾中有迟涩,在飞动里有沉实,这确实是草书中的难上难。“千淘万沥虽辛苦,吹尽黄沙始到金。”马孟杰的草书就像一步一匍匐的朝拜者,在向最高的庙堂行进。
孙过庭《书谱》、《智永千字文》以及后世的草书,马孟杰几乎都涉猎过,他说,明代的诸贤把草书推到了一个新高度,开始他对祝枝山的草书颇感兴趣,经过临习认为还是董其昌的草书境界最高,虽然看似平平,少有大起大落,然而在舒缓的游走中,有千钧之力蕴于其内,董其昌在他的《画禅室随笔》中说:“总之欲造极处,使精神不可磨没。所谓神品,以吾神所著故也。何独书道,凡事皆耳。”
草书尤其讲求神韵,这种“神”来自于书家的神,曾观马孟杰作书,濡毫弄墨之时,其神情凝然进入“旁若无人”之状态,及到挥翰疾走之刻,已然“忘其形骸”。其曾创作毛主席“咏梅”词草书,在丈八纸上,每字大如斗,其可谓笔走龙蛇,水涌平川,有疾走澎湃之势,锋起锋落,墨聚墨散,写出“咏梅”词的豪情万丈。
其创作的李白《怀素上人草书歌行》草书巨幅之作,写出“少年上人号怀素,草书天下成独步。墨池飞出北溟鱼,笔锋杀尽中山兔。”“起来向壁不停手,一行数字大如斗。怳怳如闻神鬼惊,时时只见龙蛇走。”诗句豪气冲斗牛,马孟杰草书落笔鬼神惊,翰飞龙蛇走,用此句形容恰如其分。
近年来,马孟杰创作了上百首诗、词、联语,其中“中国梦”巨字每字高2.3米,成为一时之最,并创作了一首五律,以纪其盛,诗云:
龙蛇大泽动,日映九天融。
近水品清鉴,平畴沐惠风。
点燃中国梦,辉耀五洲同。
盛世欣逢者,卓然建伟功。
此诗马孟杰用长锋雪驹羊毫在巨纸上书写,表达了中华耀五洲的卓业伟功。另用丈八纸18张创作毛主席词五首及《石门颂》巨屏,在天津美术馆2000平方米大厅展出,成津门书展巨书之最,至今被人津津乐道。
早在两千年前的李斯就说:“下笔如鹰隼攫拿。” 钟繇说:“点若山颓。”书圣王羲之更说:“点画波撇屈曲,皆须尽一身之力而送之。”写一字须尽一身之力,而书法欲达到一定的高度须用一生之力,马孟杰的确做到了。行年花甲的他,用了半个世纪的时间,朝乾夕惕孜孜矻矻,从四岁始习书画修诗文,在草书上不舍昼夜,终有大成。
跨入21世纪20年代的马孟杰,在草书的推广与继承上有了更多的自信,有了更大的蓝图,正可谓:书法须倾毕生力,草书须做百岁功。胆赤心忠宜精进,天容海色本澄清。
我们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