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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历:一个不务正业的画家 画作让王翚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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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雅昌艺术网

作者:陈小利

2018年正逢清代名家吴历逝世三百周年,自9月8日起,澳门艺术博物馆联合故宫博物院、上海博物馆、澳门特别行政区政府旅游局、澳门基金会及澳门日报等机构共同举办“渔山春色──吴历逝世三百周年书画特展”,展至11月11日,展出清代著名画家吴历不同时期的代表作及其师友书画作品,共八十四件(套),此为吴历首次大型个展,近半数展品更是首次公开展出,较全面地展示吴氏的艺术和笔墨面貌。

吴历(1632-1718)与王时敏、王鉴、王原祁、王翬及恽寿平合称“清六家”,原名启历,字渔山,江苏常熟人,号墨井道人、桃溪居士。吴历出身书香世家;先祖吴讷,为明成祖永乐年间都御史,吴讷孙淳、曾孙堂均为进士。传至吴历时,虽则家道中落,父士杰又早于吴历年幼时客死河北;但是吴母王氏对子女并未疏于管教,吴历志行高洁,实与王氏之教诲有莫大关系。他早年儒学受业于陈瑚、学诗于钱谦益,随“得虞山琴派之正传”的陈岷学琴,学画于王时敏(吴历在画作题跋上常写的“拙修堂”观画,就是指王时敏家)、王鉴,其中以画名最盛,作品出入宋元之间。但是吴历只是把绘画当作一种兴趣和寄托,着力程度不如“四王”。从稚年学画至87岁病逝,期间51岁-63岁这一漫长的13年里,他几乎因潜心天主教的传教事务而荒废了绘画,在六年后即57岁便擢升为司铎(神父),画作却让同乡同学王翚佩服。

未署年的吴历《人物故事图册》(故宫博物院藏),他以山水见长,人物画罕见,从风格看,当属36岁至40岁之间所作,构思巧妙;册页八开,每开均取司马迁《史记》中的一则历史故事作画,在对页工整地书写上摘自《史记》的故事原文。第一开取材《平原君虞卿列传》,所绘即有名的“锥处囊中,脱颖而出”的毛遂自荐故事。图绘楚王与平原君已歃血定盟,毛遂立于檐下,持盘招从客十九人。第二开取材《屈原贾谊列传》,绘屈原放逐,行吟汨罗江畔,与渔父相遇而语,死志已定,渔父乃鼓栧而去。第三开取材《信陵君列传》,绘魏信陵君无忌礼遇都城守门人侯嬴事。侯嬴敝衣白须,与屠夫朱亥晤谈市中,目光斜瞟信陵君;信陵君着红衣,手握马缰,恭立一旁。

那么,王翚有多佩服吴历的画作?

上海博物馆收藏了一件吴历1677年创作《凤阿山房图》,上有王翚的题跋:“墨井道人与余同学同庚又复同里,自其遁迹高隐以来,余亦奔走四方,分北者久之,然每见其墨妙,出宋入元,登峰造极,往往服膺不失。此图为大年先生作,越今已二十余年,尤能脱去平时畦径,如对高人逸士,冲和幽淡,首貌皆清,当与元镇(倪瓒)之`狮林’、石田(沈周)之`奚川’并垂天壤矣。余欲继作,恐难步尘。奈何!奈何?癸未(1703年)嘉平,耕烟散人王翚”。“癸末”为1703年(康熙四十二年),两人都已年过古稀了。

王翚题跋中的“遁迹高隐”,既不是陶渊明式的归隐田园生活,也不是像某些失意文人那样隐迹山林、与世隔绝,而是加人了天主教,奔走于城市乡村之间,以济世救人为己任,像苦行僧般的生活。有意思的是,回望吴历与王翚的人生旅程可以发现,两人为同一年出生、是同学,又是同乡,都擅长山水画,据方豪《中国天仁教史人物传》考证,不但吴历从小受大主教领洗,王翚也从小领洗。在去北京以前,吴历和王翚走着相似的人生道路,为何从北京回来之后却出现如此歧异呢?

为了纪念第二次南巡盛典,康熙皇帝玄烨亲自下诏,决定以宏大的绘画叙事方法记载此行经过,具体由内务府曹荃负责监画。主持绘事的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宋骏业,于是便推荐自己从画的老师王翚担纲,他以布衣应诏供奉内廷,1691年开始绘制《康熙南巡图》,三年后完成,受康熙皇帝褒奖御赐“山水清晖’四字,因而又号“清晖老人”,走上人生巅峰。

“槐荣堂”是吴历好友许青屿的祖居。此图刻画谨细,设色清丽,是画家传世的佳作之一。款识“夫山高阳氏槐荣堂图。虞山吴历画”。

《寿许青屿山水图》是吴历给许青屿画的祝寿山水图。此幅作品堪称吴历的中年精品力作,全图青绿着色,用笔洒脱。把江南山水灵秀之美和画家写景设色之功完美地结合在一起,画出了江南明媚春光。

许青屿,清顺治进士,官至御史。康熙时,杨光先仇教,诬陷以汤若望为首的一众教士,许青屿因同情汤若望等而被罢黜,后汤案事白而得复官,他即上京谢恩。许青屿与吴历相知相交,在1670年,邀请吴历同往北京游历。或许,许之渐有意向京城贵胄推介吴历;但是吴历生性冲和淡泊,不嗜名利,在北京反被天主教吸引了,这样的性格也是以后入教的原因之一。康熙皇帝命南怀仁继汤若望而为钦天监,对教士们优待有加,教会再次在京城活跃起来;亦由于许之渐与天主教教士熟稔,吴历得以与他们有较多的接触。在京近两年的时间中,吴历结识了不少当时著名的文人学者,如吴伟业、程可则、王士祯等,接触到一大批古代书画藏品。两年之后的10年中是吴历绘画创作的高峰时期,奠定其画坛上之地位,令他跻身“清初六家”之列。

本幅自题:“吾友笔墨中,惟默公交最深。予常作客,不为话别,恐伤折柳。庚戌清和,游于燕蓟,往往南传方外书信,意甚殷殷。辛亥秋冬,将欲赋归,意谓同此岁寒冰雪,而未及渡淮,闻默公已挂履峰头,痛可言哉。自惭浪迹,有负同心,招魂作诔,未足抒写生平,形于绢素,訾笔陨涕而已。却到昙摩地,泪盈难解空。雪庭松影在,草诏墨痕融。几树春残碧,一灯门掩红。平生诗画癖,多被误吟风。鱼雁几曾隔,赋归迟悔深。自怜南北客,未尽死生心。痴蝶还疑梦,饥鸟独守林。云看无限意,何事即浮沉。甲寅年登高前二日雨霁并书。桃溪居士吴子历。”钤“吴历”印一方。卷尾有许之渐、纪萌、张景蔚三家题记。甲寅为清康熙十三年(1674年),吴历时年43岁。

吴历正在北京时,挚友默容和尚离世,吴历对于未能陪伴挚友,感到非常悲痛,自责曰:“自惭浪迹,有负同心”。之后吴历绘《兴福庵感旧图》以纪念故人,此画构图有异平常。右下角是兴福寺一角,那是吴历和默容畅谈诗画的地方,如今书案空在,人影渺渺,松树白鹤虽是长寿之像,默容却一去不复返,而昏鸦群集更显落寞。天空高迥,但老树盘据中央,吸引了所有视线;偏偏这树又枝桠横生,错落零乱,叶落净尽,像是提醒观画者人生幻变,世事无常。树木勾点结合,层次分明,穿插自然,蜿蜒曲折的围墙加强了画面的纵深感,山石有皴有染,大面积的青绿敷色表现了真实自然的景致,是画家兼取宋、元画法而别具一格的代表作。

吴历曾答应送默容几幅画,默容虽死,吴历仍遵守诺言,绘制了《仿古山水册》共十幅作品,送予默容的弟子圣予和尚。此册作品虽说是仿古,实则以各种笔法传达己意,极为精到。画册后有后辈钱载云:“此册笔墨精妙,气逸神腴,尤平生杰作。默公不知何人,其能为先生所契重,定非寻常缁流,殆与此画并不朽矣!”钱载(1708-1793)为雍、乾时画家,已不知默容为何人,但想吴历精心之作,必然送赠予贤达名流,却不知默容只为一介寻常僧人,从此可知吴历淡泊名利,不趋炎附势。

为何吴历在50岁左右,没有像同时代的其他知识分子那样选择遁入空门,而入了基督教?甚至还想远渡重洋到欧洲去,后未能成行,在嘉定、上海一带传教达三十年。

《题凤阿山房图赠侯大年》未找到原图,可参考吴历仿找大年的画风可参考上图

其实,默容和尚圆寂后,接着是吴历两位恩师的逝世,陈瑚卒于1675年、王时敏卒于1680年,吴历感慨`死生聚散,有足悲者”,加上其母亲去世,越发使他心灰意冷,日趋怀疑自己生存于世的意义,从而自然地转向宗教。同年在《题凤阿山房图赠侯大年》诗中说:“而今所适惟漫尔,与物荣枯无戚喜”。可见,他曾经反复考虑过生死问题。

本图全幅以青绿重色画成,龙脉曲折蜿蜒,群峰环翠,富节奏变化。用笔皴擦钩勒,错综複杂。此帧造境入妙,浓淡佈置得宜,青绿设色尽情,却不掩墨笔的挥洒,可说突破传统力作。中年以后改信天主教,以传教为志,流传作品稀少,故此件作品更显独特与珍贵。

另一方面欧洲传教士的影响,“礼仪之争”之后,传教士意识到培养本地神职人员的重要性,此时的吴历对传教士们来说正好。吴历《湖天春色图》系写赠传教士鲁日满,写尽春光明媚之景,构图不落常套,这表明吴历在与欧洲传教士的友谊中获得新生的精神状态。加上他在澳门的学道生涯,中山大学历史系教授章文钦指出,在澳门圣保罗学院几年的学习生涯使吴历由一名儒家知识分子转变为坚定的基督宗教信仰者。

1682年,吴历时年五十岁,在澳门加入天主教耶稣会,受洗名为西满•沙勿略,后在江浙一带传教。他一方面修道、学习拉丁文,一方面管理教堂、投入到教会的工作中,二十年内鲜有书画创作。在此之后的绘画属于吴历晚期的作品,晚年绘画的主导面貌是笔法老辣,墨色酣畅,皴擦渲染厚重,气韵沉郁苍浑,其风貌特征一望而知为晚年之作,与中青年时的清丽迥异。这一时期有很多他与教友之间的一些书画交往,如赠予金造士的《仿叔明静深秋晓图》(七十一岁作,1701年,南京博物院藏)。叔明即是王蒙。《静深秋晓图轴》(南京博物院藏)学习元代王蒙,用积墨法反复皴染山石,焦墨点苔,渴笔干擦,沉郁浑厚。虽然王蒙原作现已不存,但据吴历称该图与王蒙另一幅《秋山图》并美,或可依《秋山图》与吴历的《仿叔明静深秋晓图》遥想此图风采,两图对比,可看出吴历已有自家风格。

看到这,大家可能会有疑问吴历的作品透露着“真实山水的感觉”,是不是用了参用西法?对这个问题,有很多争议,先看看吴历本人的说法:“其礼文俗尚,与吾乡倒行相背。如吾乡见客,必整衣冠;此地见人,免冠而已。若夫书与画亦然。我之字,以点画辏集而成,然后有音;彼先有音而后有字,以勾画排散,横视而成行。我之画不取形似,不落窠臼,谓之神逸;彼全以阴阳向背形似窠臼上用工夫。即款识,我之题上,彼之识下,用笔亦不相同。往往如是,未能殚述。”简言之,对于吴历来说,中西之间的这种对立完全可以各行其是,不必互相迁就。

不过,在学者姚宁在《美术研究》期刊上发表的《吴历的<静深秋晓图>与有无西法之争》一文中表示:“实际上,在吴历生活的时代以前的中国绘画史上有一张可以和他的这张《秋晓图》相比拟的画作,这就是十世纪董源的《龙宿郊民图》(图9),从这张《龙宿郊民图》可以看到董源已很好地掌握了空间表达方法,画面上的河流由宽而变窄流向远方,河面所占据的面积也随着河流的远去而逐渐变小。与王蒙的《秋山草堂图)(图7)相比,董源的《龙宿郊民图》更具有一种表现空间远近的透视感和更强的写实感。不过,仔细观察董源的《龙宿郊民图》和吴历的《秋晓图》就可以发现,吴历的《秋晓图》对中景河流部分的表现更趋于一种近乎垂直的俯视,这种表现方法与董源的《龙宿郊民图》有着极大的差别,这种表现方法在晚明以前可以说是不存在的。可以肯定地说,吴历的这种对中景河流部分离地面近乎90度的俯视表现方法很可能是受到了西方绘画,特别是西方绘制地图法的影响。…………晚明时期中国画坛突然涌出大量被人们遗忘 了 500年的写实技法 , 这很可能是受到来自西方绘画及地图绘制等的影响 , 北宋许多几百年来被人遗忘的技法又 被重新发现并在这 一基础上重新加以发挥 , 比如董源的《龙宿郊民图》又被重新推崇 。 

展出的其余作品

吴历 竹石图 南京博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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