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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悲鸿《愚公移山》再现有望打破中国油画纪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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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雅昌艺术网专稿  文:刘龙

若论谁是2018年国内风头最盛的艺术家,相信很多业内人都会把票投给徐悲鸿。

今年年初,由于中国美术馆“民族与时代”和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悲鸿生命”两场盛大回顾展的接连举办,近年来在国内艺术界沉寂许久的徐悲鸿艺术,以“王者归来”的姿态重回大众视野。

作为20世纪中国美术史上开创一代新风的先驱者和奠基人,杰出的画家、美术教育家,徐悲鸿一生致力于“复兴中国艺术”,力倡写实主义艺术主张,改良中国画,将素描、油画这些外来画种引进、传播到中国,开创现代意义的大型历史画创作先河,在国际舞台传播中国艺术,始终矗立在20世纪中国美术由传统走向现代的历史转折节点上。

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悲鸿生命——徐悲鸿艺术大展”现场(下)

而在其个人的艺术造诣,以及对中国艺术史发展所形成的影响,一再成为学术界谈论焦点的同时,艺术市场的大力跟进,又从另一重维度再度引爆有关“徐悲鸿”的话题。

中国嘉德拍卖副总裁郭彤(左)与中国嘉德拍卖二十世纪及当代艺术部总经理李艳锋为《愚公移山》揭幕

5月24日,中国嘉德2018年春拍预展首展在上海揭幕,除了展示嘉德25周年庆典拍卖的各门类的精品“大件”以外,还首度对外披露了此前一直秘而不宣,被称为“中国美术史上扛鼎之作”,“并有望创中国油画价格世界纪录”的压轴拍品——徐悲鸿《愚公移山》。

中国嘉德2018年春拍  估价待询

看过徐悲鸿大展的朋友或许会对这个消息感到疑惑,为何两次展览中的明星作品《愚公移山》会突然从徐悲鸿纪念馆释出到市场?事实上,此《愚公》非彼《愚公》,而是一直流传在私人收藏中,另一件尺幅更小的油画作品。可是令人震惊的是,此件《愚公移山》却有望超越目前中国油画的世界纪录(纪录由吴冠中《周庄》在2016年以1.98亿元创下)。

未拍先破纪录,小小的《愚公移山》为何有如此魅力?又是什么力量,将它推向了市场的风口浪尖?

徐悲鸿画了几幅《愚公移山》?

作为徐悲鸿艺术生涯最经典作品之一,中国古代经典《列子·汤问》中众人皆知的故事“愚公移山”,早在徐悲鸿留学法国,遍览西方历史画经典时,便已进入其构思范围,前后准备时间长达20年。

然而,成熟的契机一直到抗战期间的1940年才最终到来。1939年,徐悲鸿应泰戈尔之邀,途径新加坡、仰光、加尔各达,抵达圣地尼克坦。1940年2月,甘地访问尼克坦,泰戈尔向甘地引见徐悲鸿。后人撰文称:愚公移山的故事,徐构思已久,为甘地画像中,从这位独立之印度的灵魂的身上,看见了愚公的影像。此后数间,徐悲鸿创作了数十幅《愚公移山》的草稿与人物写生。

5月,徐悲鸿乘马深入喜马拉雅山至锡金边境之法鲁,于险峰危路之上作长诗咏怀,有“羊肠小径穿云上,辜负良工凿路功。”可见《愚公移山》的构思,臻于成熟。

8月24日下午1时,徐悲鸿在大吉岭开始创作《愚公移山》。至11月,先后完成小幅油画《愚公移山》与巨幅彩墨《愚公移山》。最早创作的油画尺寸虽小,但原创意义最大,被誉为“母体”。之后回到国际大学,徐悲鸿放完成了第三件大幅油画《愚公移山》。

徐悲鸿在处理“愚公移山”这一传统神话题材时,着重以宏大的气势,震人心魄的力度来传达一个伟大民族的坚毅不拔之精神。在空间布局上,徐悲鸿曾作了数十幅小稿,反复修改,最终以从右至左,从前往后的格局展开画面。画面右端有几位高大健壮、魁梧的壮年男子,手持钉耙奋力劈山。其姿态表情各异,或瞠目、或呐喊、或蹲、或挺腹,或蓄力待发、或以雷霆万钧之势劈下。

而彩墨和油画在构图上也有所不同,油画篇幅小,比彩墨画人物多了一位裸身蹲踞的小孩,少了背对观众肩负扁担箩筐的壮汉和巨象,背景之一的水牛改为两只代表印度风情的大象,大肚男子的位置也有所调整,构成新的画面线条节奏。在第三幅《愚公移山》的创作中,徐悲鸿基本沿用了小幅油画的构图,只是省去了裸身蹲踞的小孩。而油画的远景也更为开阔,山峦起伏,将读者视线引向天际。

创作于1940年的三幅《愚公移山》无疑凝聚了徐悲鸿当时的心血,也被后世称作徐悲鸿“星马时期”(1939-1941)的巅峰之作。但这“三胞胎”日后的命运却大相径庭,尺幅较大的两件现收藏于徐悲鸿纪念馆,不过几经历史冲刷,都多少失去了当年的神采。据徐悲鸿妻子廖静文生前回忆:“大幅油画《愚公移山》曾在十年浩劫期间因保存不当,导致色彩脱落,40余年间,虽与法国等国修复专家合作,但并未能恢复原貌。”小幅《愚公移山》虽历经辗转数十年,但却神奇地躲过各种风波,并因保存完好,色调更为明丽,也最能体现徐悲鸿当时的艺术风采。

渡尽劫波,《愚公移山》如何穿越乱世?

1940年从印度返回新加坡后,徐悲鸿连续举行多场画展,卖画为难民和抗战遗孤捐款。1941年4月,美国援华联合会及林语堂、赛珍珠盛邀徐悲鸿赴美举办画展。11月,画展目录、参展照片寄往美国的同时,数百幅参展画作,交船运公司先期运往美国,其余大部装箱待运。12月8日,日军偷袭珍珠港,同日凌晨4时,新加坡遭日机空袭,15日,槟城陷落,日军兵临狮城。

进退两难的徐悲鸿,将收藏的百余箱绘画创作及古代书画、近代名家书画、文玩、陶瓷、古籍缮本等,分藏于韩槐准的红毛丹园和黄曼士的百扇斋。1942年12月,为避日机轰炸,徐悲鸿迁至罗弄泉的崇文学校。该校由福建安溪会馆创办,校长钟青海善书法,与徐相识。眼见狮城危在旦夕,徐与黄曼士等人商议,连夜将藏于百扇斋的绘画、书籍、碑帖、文玩、印章以及包括小幅《愚公移山》在内的40余幅油画,运至罗弄泉,埋于一枯井之内。1942年1月,徐悲鸿携1000幅作品,登上沦陷前最后一班开往印度的轮船,离开新加坡。

1945年9月,黄曼士、林金升、钟青海三人将藏于枯井书画珍玩取出,并致函徐悲鸿。徐回信表示:为感谢钟校长冒日寇杀害的危险,保护枯井所藏三年又八个月,请任选取一件藏画。钟青海挑选了油画《愚公移山》。

与《愚公移山》一同埋于枯井中的徐悲鸿《放下你的鞭子》(布面油画 144×90cm 1939)

“赠画”这一说法后来被当作一则佳话广为留传,可徐悲鸿的亲人廖静文和徐庆平却从来不相信这一说法,他们认为徐悲鸿从不会将珍贵的油画送人。而根据新加坡的欧阳兴义和华天雪等学者的研究,枯井藏画绝大多数并未送还徐悲鸿,而是散落到新加坡藏家手中,并不知去向。唯一为公众熟悉的便是被“赠送”的《愚公移山》。

在新加坡老一辈藏家离世后,枯井藏画逐渐出现于艺术市场当中,其中也包括《愚公移山》。

上世纪八十年代,《愚公移山》曾在苏富比拍卖中作为图录封面出现,被新加坡收藏家购得。

九十年代,此作品在苏富比再次起拍,一次比一次反响强烈。1992年3月22日,《愚公移山》出现于台北苏富比拍卖会,为黄任中拍得,以550万台币成交,当时于台湾的轰动一时。

1999年,油画《愚公移山》再次亮相苏富比,并以图录封面的重量级形象出现,被索卡画廊的老板萧富元以六百万台币购得。

2000年,中国嘉德拍卖举行网上拍卖,油画《愚公移山》以250万元的价格被另一名台湾人得到。最近一次则是在2006年,在北京翰海春拍中,《愚公移山》以3300万元成交,刷新了当时中国油画的拍卖纪录,并终于留在国内。

《愚公移山》在中国艺术史上为何重要?

如果历经这般坎坷的不是《愚公移山》,而是徐悲鸿的其他油画,或许踪迹早已湮没在滚滚历史洪流当中。正是由于《愚公移山》对徐悲鸿艺术,乃至中国近现代艺术史都有非凡的意义,所以其每一次惊鸿乍现,都吸引着全球华人收藏者的目光。

从徐悲鸿油画创作脉络来看,留法归来后,徐悲鸿创作的油画如《田横五百士》(1930)、《奚我后》(1933),绘画精神是表现的古典主义和内容的英雄主义,而到1940年徐所画的《愚公移山》则是“以西润中”地将西方美术的比例、解剖、透视和准确的轮廓与结构,替代文人画“离形得形”的原则,使中国美术第一次有了真正意义的“现代”作品。

上世纪的一百年间,中国美术一直纠缠于中西之学何为体与用的争论中。《愚公移山》开创性地打破了体与用的对立僵局,采用国画的白描手法,勾勒人物外形轮廓,以西法绘画衣纹、人体肌肉、树草山石,最为出人意表的是,破天荒地取用印度男模特,并直接以全裸表现,充分展示了劳动中的裸体人物大角度的屈伸、肌肉运动之美。

艾中信曾问过徐悲鸿,为什么要在《愚公移山》中裸体,对此,他的解释是:“不画裸体表达不出那股劲。”向山石宣战是要用很大的体力,倘若叩石者都穿上服装,全身使劲的紧张状态,就不容易充分表现出来。徐悲鸿利用线条的转折、粗细、前后、虚实,充分地表现了人体美以及征服自然世界的力量。

徐悲鸿从不是一位搞“纯粹艺术”的画家,在强调写实主义的努力中,从未放弃古典传统与爱国精神,《愚公移山》成为开创性的伟大作品,与其说是一种孜孜以求的水到渠成,不如说是画家在抗战期间,强烈的人文关怀落在了中国的人与人生、落在时代的命运上,也就注定从诞生之日起,成为一代画家将自我生命与民族兴亡的现实紧密相系的楷模。

“《愚公移山》向我们展示了两个主题性美术创作值得思考的问题,一是现实主题是否一定要通过现实的形象来表达,二是绘画语言的重要性。” 《美术》杂志主编尚辉认为,一幅绘画创作,通过寓言来隐喻现实,同时徐悲鸿也在其中解决了造型艺术的问题。“他用造型艺术的本体语言来完成对主题的表达,他用人体造型、肌肉来完成对主题的表达。”尚辉认为,而这也是我们今天艺术家主题性创作中存在的问题,现实绘画或者主题性创作如何似乎缺乏的是艺术语言本身的叙事,而这一点却是艺术创作的魅力所在。

从这个角度来看,徐悲鸿的《愚公移山》系列画作似乎也为当下不断提及的“主题性”创作提供了一个完美的范本。

《愚公移山》为什么这么贵?

最后再回到此次的问题重点:此次即将要在中国嘉德拍卖上拍的《愚公移山》为何被寄予厚望?并有望创造中国油画拍卖的最高价纪录?

要回答这个问题,笔者认为可以从中国人常说的“天时”、“地利”、“人和”三方面给出答案。

天时:作为20世纪中国艺术史上影响力最大的艺术家,徐悲鸿堪称目前国内学者研究最多的艺术家个案,但即便如此,也从未有过像2018年初,这般对徐悲鸿艺术的集体回望。在中国美术馆、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等多场盛大的徐悲鸿回顾展相继举办过后,学术界和市场对徐悲鸿艺术的关注度都跃升至一个新的层面。可以说2018年春季将是继2011年之后,徐悲鸿市场的又一个明显的发力点,各家拍卖公司都会竞相寻找徐悲鸿作品,以契合这个显而易见的潮流。

2017年中国嘉德秋拍中,陈逸飞《玉堂春暖》以1.49亿元成交,创造了国内油画作品拍卖的最高成交价

地利:在2017年秋拍中,搬入王府井一号新大楼的中国嘉德现当代夜场总成交额达到4.5亿,不仅刷新了中国嘉德同场次的纪录,同时作为领头羊,提振了国内现当代艺术拍卖的士气。

2018正值中国嘉德25周年,人气上不输去年,而纵观历年嘉德在中国二十世纪艺术以及写实艺术重要拍品上的表现,以及去年秋季陈逸飞《玉堂春暖》1.49亿元的天价,其在写实艺术领域的招商能力有目共睹,所以嘉德无疑是目前《愚公移山》在国内的最优选择。

人和:徐悲鸿一生作品约3000幅,但油画却仅有100余幅。而在近20年间,能够释出市场,且来源清晰,保存状况良好的作品仅在20件左右。在中国艺术市场的发展初期,徐悲鸿艺术一直是引领市场向前的最大动力,在2000年至2007年间,徐悲鸿油画就曾5次刷新中国油画的拍卖纪录,大幅抬升了中国油画的价格。

虽然在近十年中,由于油画稀缺、藏家惜售,以及中国当代艺术,及海外华人艺术的兴起,徐悲鸿油画逐渐淡出人们视野。但在国内对徐悲鸿研究的并未因此减弱,其在新中国艺术地位反而越来越明确,按照“好作品、好价格”的市场原则,徐悲鸿最重要作品无疑仍保持着冲击中国油画拍卖纪录的能力。

而当下高端拍品的收藏主力,主要集中在企业、美术馆及少数大藏家间,他们的收藏依美术史系统而建立,对精品的追逐意愿强烈。而在两个国家美术馆的大展中,徐悲鸿两件《愚公移山》都是处在最显著位置的明星作品。作为他们的“母体”,小幅《愚公移山》这样一件堪比博物馆收藏的重要拍品出现,无疑最对他们的胃口。

伟大的艺术家一半是神话,一半是故事。他们的杰出艺术品大多进入历史的沉淀——博物馆,少有够格写进艺术史的作品藏在私人手中,当其中极少数如奇迹般浮现于艺术品拍卖会上,新的神话与故事,或将随之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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