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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夏季的清洗:名利场上的假画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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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圈是个名利场,这里不乏对艺术品和金钱的追逐游戏,更不乏充满争议的话题性事件。国内的艺术品市场在一个相对不健全的体制中蓬勃发展,其间从未间断过扑朔迷离的“剧情”。从2008年的“吴冠中假画案”掀起了对于艺术家本人是否拥有对自己作品真伪做出判断的决策权的疯狂讨论,作为当事方的拍卖公司认为艺术家本人主观鉴别作品的真伪具有很大主观性,艺术家不能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

无独有偶,时间聚焦到从2011年起就被热议的耿建翌“假画”事件,在2010年底艺术品拍卖市场颇旺之时,匡时拍卖以470万元成交的一件耿建翌完成于八九十年代的作品《85年夏季的清洗》在一年后被艺术家指证为“伪作”;2015年事件升温,8月在保利香港即将上拍的另一件耿建翌关于《理发》的作品再一次被艺术家多次公开称其为“赝品”,由此引发的热议一发不可收拾。

耿建翌《85年夏季第一个进入美容厅的女人》184.5×134.5cm,1992年由艺术家复制。
                               香港保利2015秋季拍卖会《中国及亚洲现当代艺术专场》LOT212,图录名称为《耿建翌1986年作理发》  耿建翌《85年夏季第一个进入美容厅的女人》184.5×134.5cm,1992年由艺术家复制。 香港保利2015秋季拍卖会《中国及亚洲现当代艺术专场》LOT212,图录名称为《耿建翌1986年作理发》

我们看到的艺术圈就像一个让你摸不透脾气的少年,这其中很多的纠葛都交织着人情世故和客观现实的博弈。

2016年伊始, 本以为一张“耿建翌承认‘伪作’系本人复制”字据的发布让曾闹得沸沸扬扬的“耿建翌假画事件”最终水落石出,随后却因豆瓣作者“66号公路”匿名发表的文章《一场事先张扬的假画事件:谁是耿建翌事件的受益者》又令整个事情蒙上了一层阴影。作者“66号公路”在文章中略带有偏袒倾向的对于除艺术家之外的吕澎、画、尤永、章润娟等当事人都进行了不同程度的揣测和抨击,一时间又掀起了众多热议与质疑。

距批评家吕澎在2015年9月公开发表《关于耿建翌两幅画来龙去脉的回顾与说明》,时隔四个月,保利拍卖于2016年1月11日收到来自藏家孙玉泾委托律师提供的耿建翌关于作品的证明,全文如下:

“尊敬的程律师:

书信文件显示有可能我的记忆出现了问题,不能排除作品《85年夏季第一个进入美容厅的女人》184.5cm x 134.5cm和《85年夏季的清洗》174.5cm x 105cm是我在1992年复制。我有责任承认这一点。

顺便感谢吕教授和孙先生(吕澎)(孙玉泾)当年对我的支持。

耿建翌

2015年11月19日

[耿建翌此修改与程守太面见,2016.1.10]”

该打印字条原件是去年11月19日,由藏家律师与耿建翌及其代理画廊香格纳的画廊主劳伦斯·何浦林(Lorenz Helbling)于上海波特曼酒店面谈所签订;上面的手写字迹则是于今年1月10日律师亲赴杭州与耿建翌面见,要求其手写补充,将“吕教授和孙先生“注明为“吕澎 孙玉泾”,并加注是与藏家律师面见时修改。

这场伪作风波似乎就此尘埃落定,但自吕澎去年9月公开出示1992年耿建翌关于此作的书信,耿建翌与张培力方面便未对此再做出公开回应,拍卖行和藏家为此所受的名誉困扰,仅凭“失忆”的理由显然无法安慰。2月2日,藏家律师向委托方出示了法律意见书,以证实耿建翌在文件中承认作品的真实性,如果藏家不再提出相应诉讼,这幅充满争议的作品极有可能重新正式回到拍场。

作为当年的作品交易的中间人,吕澎公开出示的两封书信尤为关键,他认为在受到诸多“不讲情面”的指摘困扰下,仍然坚持出示书信是为了“给藏家一个公道”,张培力代表耿建翌方面对于吕澎在当年交易上的不公并怀疑他从中牟利的指认,以及费大为等人在吕澎出示证据前就表明要“揭露他的证据是假”,吕澎认为这已经超出了事件本身的争议范畴,而是演变为一场江湖角力。但这场已偏离主题带有私人纠葛色彩的真伪之争,恩怨的起源吕澎表示并不知晓,相反他回忆当初,认为那是带有愉快性质的交易:

“他们乘火车从杭州到南京来,我们玩了一圈,肖全还给给我们拍了好多照片,晚上我给他们买了火车票,他们回到了杭州。”

藏家委托律师的法律意见书

2016年1月10日在艺术家耿建翌补充了那份至关重要的承认作品有可能是在其1992年复制的文件几天后,在2016年1月15日,藏家孙玉泾的委托律师拟定了一份法律意见书,意见书中呈现了藏家的委托律师关于收藏家孙玉泾先生委托他对其所藏作品《“理发系列之二”85年夏季第一个进入美容厅内的女人》作品的真实性与否与艺术家进行交涉的结果说明。

在这封意见书中藏家的委托律师证实艺术家承认了作品的真实性,并称“在没有相反证据证明情况下,耿建翌先生将没有可能再否认已自认的事实。”

2月2日,藏家的律师向委托方孙玉泾出示了这份律师意见书,同时也宣告了这个事件法律程序的完成。那么不能排除的是这件作品在经历了诸多争论和关注之后会面临重返拍场的命运。至此,这个牵动了整个艺术行业被拿来热议了半年之久的耿建翌“假画”风波暂告一段落。但在此之后,艺术家方面乃至在整个事件发酵升温过程中站在艺术家这边起推波助澜作用的相关人士也再未有任何回应。

吕澎:艺术行业要树立按照契约精神处理问题的价值观

在整个事件发生以来,吕澎作为事件当年的经历者他提供的两封信件尤为关键,成为了整个事件从破朔迷离逐渐水落石出的重要线索。关于信件的内容吕澎表示,“相信你们都能感受到他那时对于钱的渴望。”

对于艺术家多次义正言辞宣称作品是假画直到以“记忆出现问题”为由承认作品真实性之前,他都对于其复制作品的事绝口不提,吕澎表示这是“契约精神在老一辈艺术家身上的缺失”。

这个原本被大家津津乐道,并按照各种侦探剧情进行猜测推演的剧本突然有了一个简单的结局时着实令众围观人士唏嘘不已。吕澎曾多次表示,这个事件发生以来他几次通过张培力告诉艺术家不要在这个事情上私自做出判断,并告知了其作品的真实性,同时给了艺术家时间和机会去平息这场风波,但都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他才不得不公开那两封信件,吕澎表示:“事情的过程中很多细节都是不争的事实,再去否认一点意义都没有,重要的是去面对过去而不是去逃避。”

在公开信件之前,吕澎曾通过张培力提醒耿建翌,但并未得到审慎的回应与核实,并且张培力提及有关同时卖出的自己的作品的意见是:当时以为卖给你,如果是其他人不会是这个价格。

吕澎则表示:“我当时非常贫穷,不可能买得起作品,我相信艺术家们应当了解情况。”

“用23年前的价格情况和今天对比,显然不可同日而语,这场交易我并未从中获利益,艺术家因我促成交易所赠送我的作品,虽然我在日后卖掉了,但全部用在威尼斯的展览上了,这一点我也对艺术家有过说明。“吕澎对于当年的帮忙被曲解为生意感到难以接受--“我的感受是震惊。”

“从8月13日我在敦煌看到朋友圈里转发的关于耿建翌指出作品是伪作,我试图做的沟通全部被拒绝了,就像我在恳求他。最后我只能出示证据。”吕澎承认在出示信件时需要承受来自各方的压力,不少业内人士将此举形容成对艺术家甚至整一代人的打击,“我常有妥协和忍让的经历,但是不能越过原则,基本是非不容妥协。”

对于耿建翌在律师要求下写明的承认作品的字条,吕澎指出这“显然缺少诚意,是一种敷衍“,并且“毫不指望他为此道歉。”但他不打算对艺术家的行为做出任何道德评判,也表示愿意为了“情面“将劝说藏家放弃诉讼权利,“我不认同失忆的说法,我起码向十个艺术家论证过,艺术家不可能不记得自己的作品,我更倾向于认为这是人性上的瑕疵,虽然我不喜欢这样的瑕疵。”

谈到耿建翌假画事件,不得不提到五年前因该事件受到牵连而离开拍卖行业的匡时拍卖副总经理——尤永。毫无疑问,当年的事件给他的事业和生活都造成了严重的影响。

在沉默了多年之后,当他看到那篇关于《真伪之争见分晓:艺术家耿建翌立字据承认“伪作”系本人复制》的文章后写了一篇“极富有人性温度的”长文《关于耿建翌先生一件旧作的说明》回顾说明了当年事件的缘由,并感谢耿建翌否定旧说。他提到:“这些年,因为耿建翌的这张画,我受到了很多质疑和不信任,承受了很多压力,内心常在幽暗的低谷徘徊。在辞旧迎新之际,看到耿建翌先生的说明,我充满感激之情,我知道这不容易,推翻己说,否定旧说是艰难的,但也是正确的。”

在整个事件中,相信几位当事人包括艺术家自己都承受了多多少少的质疑和压力,事实是艺术家在今天的身份之下不愿承认自己当年复制过作品的事实,不想去面对历史遗留下的问题才上演了持续近五年的“假画”风波。这期间,受影响最大的无疑是尤永,他的一句“内心常在幽暗的低谷徘徊”不由得令人唏嘘感慨。

耿建翌《85年夏季的清洗》,1992年由艺术家复制。
2010年12月5日,匡时五周年秋季艺术品拍卖会油画雕塑专场LOT667,图录名称为《耿建翌1985年作洗头》(图片来源:雅昌艺术网)  耿建翌《85年夏季的清洗》,1992年由艺术家复制。 2010年12月5日,匡时五周年秋季艺术品拍卖会油画雕塑专场LOT667,图录名称为《耿建翌1985年作洗头》(图片来源:雅昌艺术网)

吕澎觉得“失忆”的理由很牵强,更合理的解释可能是“画作是艺术家临摹了自己的原作,这是他现在不愿去面对的一段历史。”

“但那是特殊年代特殊时期里艺术家的选择,它并不是个耻辱。”

由于吕澎个人惯有的保存往来通信的习惯,这些存留23年之久的有力证据使得保利拍卖耿建翌伪作风波未能走向罗生门的趋势,但他认为这件事的结局毫无庆幸的成份可言,“这件事情应该有它发生的意义,这不是胜利,这是反映了我们这一代人是如何去面对历史,如何面对现在,以及面对商业和金钱的矛盾心理。真实是教养的前提,艺术家的伟大基于真实,很可惜我们这代艺术家里有人不愿认同这一点。我们从一个非常单纯的毫无功利的时期渡过,大家应该珍惜那段岁月,而非今天这样的局面。”

来自艺术圈的其他声音:

“这件事情值得写入艺术史,它扑朔迷离了一阵子,结局却这么简单。”

--一位不想透露姓名的知名策展人

“老一辈艺术家的点我们无法get,但复制了自己的作品并没什么好羞愧的,他应该为没有向所有为此事受伤害的人道歉感到羞愧,受伤害的人也包括一直为他说话的人。”

--一位不想透露姓名的观念艺术家

事件回放:

2015年8月初,艺术家耿建翌在微信朋友圈发布声明,指出将于10月6日在香港保利拍卖的作品《理发系列之二“85年夏季第一个进入美容厅内的女人“》为赝品。

8月13日批评家吕澎作为1992年画作的交易中间人私下交涉,通过张培力向耿提醒作品的真实性。

8月14日耿建翌再度发出声明称“保利香港变出来的这画比耿建翌画的好,名字错,时间错,尺寸错“。(确系香港保利的拍卖图录上将此作误称为《理发》,作品尺寸有误)

9月初事件发酵,诸多业内人士声讨吕澎与藏家和拍卖行勾结制作假画,策展人费大为声称可以写保证书,证明作品系假作。

9月24日,99艺术新闻网发表吕澎提供的两封艺术家关于作品的陈述信件(分别写于1992年1月10日,1992年2月2日)

2016年1月10日 耿建翌手写补充字据以证明作品是于1992年本人复制。

1月11日保利拍卖公司收到由藏家律师提供的证明字据。

(新浪收藏根据HI艺术、artnet新闻编辑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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